在野外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和野生动物单独在一起,置身于大自然的感觉令我着迷。野生动物很简单。求爱的时候可以拼死,也有受伤流血的。但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他们很“傻”,很纯洁。时间久了,回到城市,有时候甚至觉得有点脱离这个社会。
繁殖季节到来,藏羚羊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深处自由自在。
照片:顾瑛
编辑:高新碧
2016年,为了完成“地球三极”的主题,我第一次去可可西里拍摄藏羚羊。从那以后,我没有换过地方,拍了三年可可西里。对我来说,在南极和北极拍摄只是“好玩”,可可西里才是真正考验一个摄影师努力和耐力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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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生活——生活在地球的三极”
对于很多人来说,高原反应是一个特别难跨越的坎。高寒高海拔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植被太少,含氧量低于同海拔的其他地区,尤其是冬季。第一年去格尔木的时候,高原反应也很严重。到了格尔木2700多米,白天好困,晚上头疼睡不着。我进入海拔5000米左右的可可西里后,一直呕吐,虽然每次都吃了很多抗高原反应的药,直到第四天才好。现在去过很多次,身体有适应能力,没有反应。总有人说:“我变成可可西里人了!”我说,是的。
可可西里无人区
受限于恶劣的环境和禁区管理,能常年在可可西里拍摄,拍出高质量作品的人少之又少。拍摄第一年,我的工作状态和作品得到了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认可,我也是唯一申请世界遗产的特约摄影师。在可可西里的日日夜夜,从领导到一线工作人员,我都得到了很大的帮助,我的作品也免费提供给管理局,被广泛用于可可西里申遗的纪录片中。
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本土摄影师,既然我有这个能力,政府也给了这些支持,我就有责任把可可西里拍好。
母藏羚羊带着宝宝,在去无人区腹地的路上。
另外,能够在这里扎根,也是因为我和可可西里的契合度非常高。因为我长期的坚持和专业的态度,拍摄的时候经常运气好,很多画面是遇不到的。就连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也表示,几十年来从未在这里看到过,也没有第二个人拍到过。
我相信,如果我足够专业,足够努力,上帝会眷顾我的。
-8秒-最佳野生动物摄影不仅仅是拍摄美丽的照片,而是尽可能全面地记录每一个物种。但是,如果几年不用心扎根,只是走马观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很多摄影师并不是真的了解动物,也没有耐心。
捕食藏羚羊的狼
雄性藏羚羊打架
打斗中一只断了角的藏羚羊
三年来,每次都是一两个月,所以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可可西里。我在拍摄这期间遇到的所有物种,但最重要的是完成一部聚焦藏羚羊,反映可可西里自然生态的纪录片。
藏羚羊每年6月开始迁徙。它们需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卓乃湖藏羚羊聚集无人区腹地产仔,然后把小羊领走,搬回栖息地。迁徙途中,生老病死是很常见的。只要是我能看到的地方,能看到的东西,我都拍下来了。
母藏羚羊产仔
他们极度怕人,有点小麻烦,躲得远远的,但在我的镜头下却很舒服,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习惯,知道怎么接近他们,或者怎么让他们接近我。
射杀野生动物不像射杀人类。没有办法控制他们,只能完全按照他们的习惯去做。我对藏羚羊的拍摄甚至可以说是“偷窥”,但每种动物的拍摄方式都不一样,甚至同一种野生动物不同行为的拍摄方式也往往不一样,雷同不可行。
可可西里无人区腹地,成千上万只藏羚羊在大迁徙前聚集在山谷里。
我常说,会航拍的人不一定能拍出好的野生动物航拍照片。如果你想把它拍下来,如实展示,前提是你必须对这些物种很了解,不能打扰它们。这是一个野生动物摄影师最起码的专业素质。绵羊受到射击干扰时的奔跑和躲避天敌时的奔跑是不同的,从图中可以看出。都说要用影像保护动物,但是它自己的行为却严重影响了它。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这和很多地方的秘密动物棚拍摄是一样的。当然,在棚里拍摄比在大自然中拍摄更容易,也更“漂亮”,但这种行为本身对动物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仅仅为了追求动物的美,很容易走极端。大自然的生存是残酷的,很多野生动物并不美丽,但这是客观事实,也是它们生命的一部分。
无人区腹地藏野驴尸体
第三,要想拍好他们,而不是仅仅用奇怪的方式拍一些好看的片子,你必须成为他们的一部分,让他们完全接受我,感受到我的存在,才能真正融入其中,得到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2011年,刚开始拍野生动物的时候,我不懂这些东西,追求唯美。但我参与的比别人多,和野生动物在一起的时间也多,自然不会只停留在苦苦思索后的表面。
藏羚羊骨头,偷猎者犯罪的证据
20世纪90年代初,在偷猎和屠杀最猖獗的年代,藏羚羊的数量从近100万只急剧减少到约7万只。后来国家设立了保护区,加大了宣传力度。大家都知道藏羚羊是一级保护动物。通过各方努力,整个青藏高原的藏羚羊种群数量也恢复到30万只,但它们的生存仍存在新的问题。比如每年迁徙时穿越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对羊群来说也是个大问题。
在青藏公路上,藏羚羊时有死伤。修路确实对发展有用,但在此之前,藏羚羊从千千迁徙了几千年,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习惯。如何创造条件让它们按照原有的规则成功迁移繁殖,是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况且动物有它们的适应能力,如果给它们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这个物种就有机会生存繁衍。
迁徙中穿越青藏公路的藏羚羊
在修建青藏铁路的最初几年,藏羚羊非常害怕这个“怪物”挡路。连专家都认为“火车过桥,羊从桥下跑过”的场景在当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一直想看看藏羚羊有没有可能从不敢靠近到和火车一起走。三年来,我从未停止拍摄这个镜头。每当一群羊穿过铁路,我就等着那短暂的一刻,直到今年终于有了这张照片。
2017年,藏羚羊穿越没有火车的铁路。
毕竟能亲临现场的人很少,大多数人只能从视频资料中看到这些变化。因此,野生动物摄影师有责任全面地拍下它们的真实生存状态,不仅是它们在自然界的生存状态,还有它们与人相遇时的矛盾,如实地传达给大众。
拍摄野生动物,其实就是研究如何处理它们与人类的关系,既能让社会正常发展,又能让动物过得好。
这就是我选择可可西里的原因。与羌塘、阿尔金山等地区相比,可可西里的藏羚羊活动与人的交集最多,矛盾也最明显。
藏羚羊栖息地布满高压输电设备
在拍摄可可西里的三年里,今年是最艰难的一年,雨雪冰雹不断,有时候路都坏到连摩托车都开不了。然而,藏羚羊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坚守保护站的一线工作人员比我辛苦,所以拍摄难度是常态,不值一提。
有时候我也说,如果不是很难,我可能不愿意拍。是个笑话,但也是人品问题。但并不是说一定要去艰苦的地方才能拍出好片子。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定位,但我觉得可可西里适合我,所以选择了它。
雪山下的野牦牛
对于摄影师来说,野生动物的行为永远无法预测,拍摄野生动物的经验也不是光靠嘴巴就能教会的。面对野生动物的瞬间变化,能够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只能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和他们相处过程中产生的感情也会在拍摄中流露出来,让作品的表达不会只停留在表面。
西藏野驴
猎隼
-24小时制山猫
棕熊
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拍野生动物?不是为了得到一张美丽的照片或者一段美丽的视频,每一个物种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都与我们息息相关。了解我们身边的物种以及它们与人的关系,其实是为了让我们更加了解我们所居住的地球。
归根结底,记录本身就是为了保护。
保护生物多样性就是保护人类自身。
日出时远处山脊上的藏羚羊
摄影师简介顾瑛
野生动物摄影师,青海可可西里特邀摄影师,原中国滑翔伞国家队队员,四届全国滑翔伞女子冠军,中国女子滑翔伞100公里点对点直线越野第一人。
从鸟类摄影开始,我们拍摄了世界上的野生动物,走遍了世界七大洲。曾获2016中国文化人物、2016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展最高奖、优秀摄影师评审团奖、2017温德兰德·史密斯·赖斯年度大奖。其作品广泛应用于可可西里申遗纪录片中,多次在央视《新闻联播》、《焦点访谈》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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